第55回 内奸现形
就在方孝璐拨挡暗器的当儿，纪云硬生生地陡退数丈，这种功夫是纪云的独门绝技。退后的纪云四处一看，黑白双鬼、吕升和马达山早已经退到了谷口外面。红衣光头僧纪云心中大怒，骂道：“你们这些龟儿子，说起来时，你们比谁都有能耐，可一临阵，跑得却比兔子还快！”在纪云骂的同时，见方孝璐没有追上来，心中暗自庆幸。打了一个唿哨：“撤！”那几个人正巴不得等着哩，纪云这一说，只见数条黑影一起一落，顷刻之间，便从雪地里消失了。
赶走了纪云等人，女土蝠沈倩、尾火虎邹斌、草上飞陈鹗儿和血鸳鸯赵秀英四人来见过唐赛儿。沈倩道：“教主，属下救护来迟，还请恕罪。”唐赛儿摆摆手：“不妨，不妨。你们来得很及时，这次是我太大意了。”邹斌说道：“前方还有许多路，我们桃花山再送你们一程。”唐赛儿摆摆手：“过了钟鸣谷，我想应该没事了，大家请回山吧。”叫过马效良，让他和沈倩等四人同一起，先回桃花山，自己则领着萧韶、方孝璐、吴铭、黄燕然、杨三和郝允中护送兵器回卸石棚寨。
却说黄燕然见到钟鸣谷大战之中，那生死关头，唐、萧二人竟然忘情于无我，不由得心中隐隐不快。回想自己和萧韶青梅竹马，二十个年头，竟然不抵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。萧韶是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的，可现在见到唐赛儿，分明是把她黄燕然忘记得干干净净，想到这里，黄燕然鼻子发酸，但她忍住了，没有让眼泪流了出来。
行至一天一夜，唐赛儿等人终于将兵器运至卸石棚寨。安置好这些兵器后，大家累得慌，都去休息了。黄燕然兀自闷闷不乐，一个人坐在寨门边的旗柱下发愣。她不知萧韶的伤怎么样了，又不好意思去问，转念一想：“我现在再去问萧韶哥哥的伤，横竖都是多余的，倒不如不问也罢。”想到这里，那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。
这时雪已经化了一部分，到了黄昏，化了的雪又要开始上冻了。寒鸦蹲在枯枝上，一动不动，在月光下，像个雕塑。黄燕然还坐在那里，没有人来问她一问，也没有人叫她回寨子里。“我真的是多余的！既然是多余的，不如我就离开这里吧，去建文老皇帝那里，青灯古佛，也强似在这里，看着他们亲热的样子，令人心酸。”这样想着，黄燕然打定主意，就提着柳叶刀，走出大寨来。
走出寨子约二里多路，见到了一块大崖壁，那就是断肠崖。断肠崖下极为隐蔽，即使在最高处的中寨，也看不到这里。走着，走着，黄燕然忽然听到断肠崖后面有人说话。声音极低，但因为这地方极为幽静，所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。“咦，这么晚了，有谁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呢？是不是吕升的党羽？”黄燕然踮着脚，轻轻地躲藏在崖的另一边想听听说话的到底是谁。
“黄老前辈，你们这次怎么失利了呢？天时、地利和人马都占上风，还失手了，你们真是无能！”黄燕然听出来了，是蓝衣儿的声音。
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回答：“本来应该是万无一失的，哪里知道那白莲教教主会亲自出马？我们自然敌她不过，所以才失手的。”
蓝衣儿的声音：“他们可能已经知道这次是汉王爷下的手，以后你们做事要隐秘些，我们也要单线联系，不然会前功尽弃的。”
“这个你尽管放心。我黄鹤做事，一向谨慎，在暗处玩花招，我是轻车熟路，不会连累到你的。”那个自称黄鹤的人带着笑声说。“王爷要你从今天起，不要轻举妄动，要取得唐赛儿的信任，争取让白莲教归顺汉王府，这是大计。”
“我辛辛苦苦、拿命给你们弄来消息，可你们什么事也办不成，那我再留在这里有何用？”
“你的努力，我们都知道，只是为了大计，你还要更隐忍些。”
蓝衣儿有点不耐烦的声音：“你快走吧，让汉王放心。我也不能在这山崖边呆长了，就请告辞。”
黄燕然终于明白过来了，原来蓝衣儿是汉王府打入白莲教的内奸。她心里明白，自己一个人决非他们二人的对手，就在崖壁的一侧躲藏了起来。看那断肠崖后面，一个黑衣蒙面人快步往山下去了，过了一会，黄燕然才看见蓝衣儿出来，她左右看了看，确信无人时，才若无其事地往卸石棚寨子里走去。
“兄弟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。可我已经决定离开山寨了，山寨是我的伤心地，我还回不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呢？”黄燕然有点矛盾，用刀轻轻地铲着路上的积雪，不多时，那些积雪被黄燕然铲出了一小块空地。
就在黄燕然在地上无聊地铲雪时，忽然听到有人叫她：“燕儿，你去了哪里？”黄燕然听出来，那是方孝璐的声音。“我要是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，方叔叔会着急的，”黄燕然心中很矛盾：“我已经长大了，不能再任性了。要是再这样任性妄为，那我父母的大仇，由谁来报呢？”
正想之时，听到萧韶也在焦急地喊：“燕妹妹，燕妹妹！”
黄燕然听到萧韶也在找她，心中一暖，可她偏不应他，故意对方孝璐应了一声：“方叔叔，我在这里！”
听见黄燕然的应答，萧韶、方孝璐、吴铭三人循声找来了，方孝璐道：“你这孩子，天色这么晚了，还在外面，会冻坏你的。”黄燕然笑了笑，笑得有点勉强：“我没事，出来看看风景，只因贪看了景致，却忘记了时辰了。”
萧韶走上前来，关切地问：“燕妹妹，你还好吧？”萧韶这一问，让黄燕然转笑为涕，她扭过脸，泪珠叭哒叭哒地往下掉，说道：“我不用你管，你自回去吧，我不用你管。”萧韶有点莫明其妙：“燕妹子，我哪里又得罪你了？”黄燕然道：“你来找我干什么，你不是有你姐姐吗。”一句话，把先前的掩饰都翻开了，弄得萧韶尴尬极了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。吴铭也有些不自在，面面相觑，一时无语。还是方孝璐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你这孩子，说什么哩？我们回去吧。”
四人闷着头往回走，一面走，黄燕然一边偷偷地瞄了一眼萧韶负伤的左臂，心里心疼，却不说话。不多时，就回到了山寨。方孝璐对黄燕然道：“我们先去中寨见教主，她因为不见了你，正着急哩。”黄燕然对三人道：“我现在很累了，我要回去休息了，你们代我向教主说明一下吧。方叔叔，你不要走，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。”
萧韶和吴铭走后，方孝璐叫住黄燕然道：“你这个小丫头，有什么话，非要单独和我说呢？”黄燕然四面瞅了瞅，看见没人，很神秘地把方孝璐拉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里，将刚刚在断肠崖看到的一幕，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。方孝璐大惊道：“你真的看清了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“真的看清了。开始我也不相信，后来，我躲在一边，雪地里看得清清楚楚，她正是蓝衣儿。”
“那个黑衣人呢？”
“不认识，好像听出来他的名字叫黄鹤。”
方孝璐心里琢磨：“是了，九砂村念恩堂放走黑白双鬼的，也正是这个黑衣人黄鹤和蓝衣儿。当时我就纳闷了，重重铁链锁住的黑白双鬼，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地逃脱了？我一直就有点想不通，没想到原来是有内奸。难怪黑白双鬼知道我们运兵器的事儿，所以在钟鸣山中设伏，要不是王宪兄弟提醒，差点就让他们得手了。”
黄燕然见方孝璐不语，皱着眉头在想什么，便问道：“方叔叔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方孝璐回过神来：“丫头，你说的这件事，事关重大，我要马上禀报教主。你要注意了，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此事。”黄燕然点头应喏。
此时在中寨里，唐赛儿正和王宪商量练兵之事。唐赛儿道：“有了这些兵器，正好用来训练喽罗。王宪兄弟，你就————”话没说完，就见方孝璐急急匆匆地闯了进来。唐赛儿问：“方老前辈，你有何事？这样急匆匆地？”方孝璐看了王宪一眼，没有作声。王宪见状，即向唐赛儿告辞：“教主，我还有点事，先出去一会。”王宪走后，方孝璐把手在桌子上一拍，对唐赛儿道：“教主，我们寨子里有内奸。”
唐赛儿吓得一大跳：“有内奸？是谁？”
方孝璐就把黄燕然所见的说了一遍。唐赛儿一听，心里顿时明白了：“若是这样，那真的是内奸了。难怪青龙会去太霄山抢兵器、萧韶刺杀朱棣、放走黑白双鬼和这次钟鸣山遇伏，全是因为事先消息走漏。这个接头的黄鹤我认识，他是枯星镇黄家山庄的庄主，从前在枯星镇，就是他打头，办了一个什么武林大会，名为切磋武艺，实则是设圈套残害武林英雄。被我师兄白眉叟识破，把黄鹤打跑后，他就一直不知去向，没想到他却去投靠了朱高煦。”唐赛儿心想：“这汉王也不是好东西，多次和我订约互不侵犯，原来却一直在暗中和我们作对。幸好我们发现了蓝衣儿，不然被他捉弄死了，还不知道。”
“既然知道了她是内奸，我们怎么办？”方孝璐问道。
唐赛儿道：“先别说破，我自有办法，将计就计。”
王宪见方孝璐有事避着自已，感到这有点不正常。难道他向教主唐赛儿说的事情和自己有关？左思右想，自己也没有什么事啊？想着想着，王宪猛然惊醒：“是了，是不是蓝衣儿的事让他们发现了？要是蓝衣儿有事，教主可能要治她死罪的。怎么办呢？”
其实对于蓝衣儿是奸细这件事，王宪心中是有数的，要不要提醒一下蓝衣儿注意呢，王宪走到蓝衣儿寨子前，还是停下了脚步。一边是自己的兄弟，一边是自己的情人，王宪很难抉择，他只有不参与其中，听任事件的发展。自己现在最要紧的，就是再研究一下兵书，熟悉兵法，加强练兵，训练好这些喽罗，保证山寨的安全。
多日后，唐赛儿忽然召集萧韶、王宪、蓝衣儿等人到中寨聚义厅，说：“仰天山的董彦杲兄弟，搜罗了一些珠宝，想运至我们这个大寨，这些珠宝将在后天由虚日鼠李捷带胃土雉孙英、独眼兔蒋风、单耳猿白易三名兄弟护送，预计在路上要走两天。为了防止路途上有什么变故，三日后着吴铭兄弟带猪三郎丁谷刚、赛钟馗杨三前去接应，切勿有失！另外，传令下去，让危月燕萧惜惜、圣手神医张景、铁鲁班张观即刻上山，免得在九砂村势单力薄，遭人暗算。”
众人得号令而去。唐赛儿分拨完毕，即命黄燕然紧盯着蓝衣儿。一日无话，那蓝衣儿像是没事的人一样，没有任何异样。黄燕然心想：“这个蛇蝎女人！是不是自己盯紧了，让她有所察觉了？”正左思右想之时，忽然她发现蓝衣儿把她头上戴的那朵紫丁香别在寨门前的旗角上，那旗帜一飘一飘地，那朵紫丁香格外显眼。
黄燕然心想：“这是不是他们接头的暗号呢？要是这样，我不如早早去断肠崖守着，也强似这偷偷摸摸的跟着，怪烦人的。”黄燕然号称心月狐，轻功了得，踏雪无痕，不一会就到了崖下。
蹲守了三个时辰，到了酉时，天已渐渐黑了。这时，只见有二个黑影闪了闪，一前一后来到崖后。黄燕然看见果然还是蓝衣儿和黄鹤。由于相隔较远，黄燕然什么也听不清。两人走后，黄燕然把看见的如数禀报给了唐赛儿。
当天晚上，聚义厅里松油灯点得如同白昼。唐赛儿传令众头领全部来中寨，有事相商。等大家到齐时，唐赛儿说：“诸位兄弟，今天这么晚了，还把大家召集到这里，是有一件大事要让大家知道。”说到这里，唐赛儿故意不作声了，坐在那儿。众人接头接耳，相互问道：“什么事呢？”
唐赛儿说：“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大家：青龙会太霄山抢兵器、萧韶刺杀朱棣、黑白双鬼走脱和钟鸣山遇伏，为什么总有人都会事先知道我们的行踪？大家知道为什么吗？为什么？是因为我们中间有朝廷的奸细！”
“有奸细？”
“不可能的，我们都是一起过命的兄弟，怎么可能有奸细呢？”
“教主说得有道理，也许我们之中真有细作，不然，为何总有人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？”
“要是真有奸细，那会是谁呢？”
众头领窃窃私语。唐赛儿背对着大家，一动不动。不多时，她突然转过身来，指着蓝衣儿道：“把蓝衣儿捆了！我要对大家说的这个奸细，就是蓝衣儿！”众人的目光一齐往蓝衣儿望去，只见那蓝衣儿的脸刷地一下白了，本能地拨出剑来，脸上却笑着说：“教主真会开玩笑，开玩笑。”
这时，黄燕然走了出来，对众人说：“教主不是开玩笑，这蓝衣儿真的是奸细。”蓝衣儿道：“燕妹，你不要血口喷人，说我是奸细，你拿出证据来。”黄燕然道：“谁是你的燕妹？你是汉王朱高煦派到我们这里的奸细。我观察你已经不止一次了，和你接头的是一个黑衣人，他的名字叫黄鹤。对吧？这黄鹤原先是枯星镇的一个土豪，现在投靠了汉王。他一直和你单线接头，我说得对吗？”
“这都是你想象的吧？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。”蓝衣儿说道。
黄燕然道：“这个黄鹤，只要见到你将紫丁香别在旗尾上，就会待在断肠崖，等着和你接头。紫丁香就是你通知他和你接头的暗号，是吗？”蓝衣儿张张嘴，一时无语，就干脆不说话了。
唐赛儿说：“这件事是不是我想象的，明天就可见分晓了。什么运珠宝？根本就没有这回事，我们说运珠宝是引你上当的。可惜你真的是上当了，因为你刚刚在断肠崖，把这个假消息传递给了朱高煦，这个汉王朱高煦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，他就要去劫所谓的‘珠宝’了，等他发现劫回来的是一箱箱砖块，我想，他会气疯的。”
蓝衣儿有点沮丧地说道：“原来这都是你们设计好的，让我钻的圈套！”她望着王宪：“宪哥哥，他们设计这个圈套，你早就知道？”王宪低着头：“我真的不知道。不过我隐隐约约地知道你的行为有点不正常，可能一直在骗我！只是我心里不肯承认罢了。这下好了，我明白了，也终于解脱了。”
“宪哥哥，对不起。我不是真的要骗你的，我是有苦衷的。”
“还有什么话可说呢？”王宪道：“我们的情分到此为止吧。你走吧。”
方孝璐道：“蓝衣儿不能走，她知道了我们寨子中和虚实，怎么能走？”转身对黄燕然、吴铭道：“你们先将蓝衣儿关押在西寨，等李捷他们来了再说。”
王宪道：“虽然蓝衣儿是细作，但终没有给我们造成大的损失，把她逐出山寨，这个惩罚也够了。”
